這兩天有一個有趣的事情,手機遊戲原神為符合「國家相關法律法規」,將遊戲中女性角色的「絲襪」裝、飛行視角時能看到從下往上仰視女性的視角,通通從遊戲中取消了。一開始遊戲開發商還在公告中,明確說明是「為符合國家相關法律法規」,緊接著就連這個前置定語都被刪除了,直接對外宣稱是「遊戲優化」。
接著就有人開始猜疑,到底是因為被人舉報,還是真的是遊戲開發商為了符合規定,不得不作出「壁虎斷尾」的事情。之所以我說這是「壁虎斷尾」,是得把這個事情重新放回到所有的條件之下——對方可是米*遊啊!一個為了賺錢,都公開說抄襲遊戲是原創的遊戲開發商,怎麽會「反向優化」自己賺錢的項目呢?本來就通過擦邊球的方式吸引了大批的男性玩家,怎麽又可能在這個點上面,去激怒吸引來的男性玩家呢?
所以大部分的人猜測,大概是因為遊戲里的「擦邊球」被舉報了。
「遊戲里的女性角色不應身著暴露,會帶來不好的影響。」梳理完整個事件新聞,一頭霧水的我也只能得出這個結論。可能是因為遊戲里的「擦邊球」太過頭了,以至於會帶來不好的影響。但到底是什麽不好的影響,這又得放回到現實社會來分析了。
最開始,「女性不應身著暴露」的討論往往是接在女性被強暴的新聞之下,一方認為「女性不應身著暴露,這樣會增加自己被強暴的風險」;而另一方則認為「女性如何穿著是自己的自由,不應該秉持受害人有罪的預設條件去妄加批判受害者」。
其實這個討論本身是有意義的,只不過這個話題最終都會被激化到「女權主義」與「男權社會」的對峙上面。就事件本身而言,這原本也是刑法學上面會經常涉及和討論的課題。無論國內外,據統計強奸案有80%都是熟人作案,而犯罪動機的本身,其實和穿得多穿得少沒有太大的關系。許多案件的原始出發點,就是一個強奸犯,對一個熟悉的女性產生了性幻想。穿多穿少更像是一個觸發條件,而非是前提條件。
但在反智主義的現代社會,邏輯公式往往可以省略很多中間的推導過程,直接將「穿著暴露」和「容易遭受強奸」給畫上了等號。
所以我們又回到遊戲整改這件事,如果真的是被舉報了,那到底是哪群人去舉報的呢?如果是「女性不應身著暴露」的人去舉報,那為什麽現實女性就可以「身著自由」,但遊戲里面的女性就必須裹得嚴嚴實實呢?反過來,如果是「身著自由」的人去舉報,那這件事情本身就是矛盾的,難道遊戲里面的女性就不能代表女性了?如果遊戲里面的女性都被限製了,那這豈不是更符合「男權社會」的刻板偏見認知?
所以看來看去,我都沒有明白這場遊戲整改里的核心到底是什麽?
反過去搜索了一下國內的新聞,遊戲里女性角色的「衣著暴露」確實是很多人爭論的事情,特別是說到對未成年保護的時候,女性角色「衣著暴露」就成了「原罪」,是因為女性角色的暴露,導致對未成年造成不良影響的核心問題。放到中國社會去思考這個問題,還真的挺有趣的。
不知道你們小時候有沒有陪父母一起看過歐美電影,那個時候的歐美電影都是模版化的:英雄出征、英雄被人陷害、英雄找回自己的名譽、然後英雄救美、最後英雄抱得美人歸。往往在故事的最後,都是「王子和公主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」,而這個時候,英雄必定要深吻自己的美人。有的父母會切換電視,避免孩子看到接吻的鏡頭;而「訓練有素」的孩子,則會自己蒙上眼睛或是假裝去拿零食,避開觀看接吻的鏡頭;還有一些「自我閹割」得比較徹底的孩子,會主動離開座位回房間做作業,而避開看到這些接吻的鏡頭。
你們有沒有想過這樣一個問題,為什麽無論是成年人,還是未成年人,都會熟練地知道歐美英雄電影的結局一定會上演這一出?而往往到故事的結局時,一家人都會為這個既定的結局做好準備,換臺的換臺、尷尬的尷尬、無視的無視、自我閹割的「揮刀自宮」。反過來想,如果在結局換臺了,小孩子自己離席了,是不是意味著其實大家都墨守成規,英雄和美人必定會接吻,更甚還會出現床戲。那這些「接下來」的畫面,其實早就出現在了每個人的腦海里,因為這是既定的事實,無論怎麽遮擋,作為人這樣的動物,都會想到的事情。這不是教育所使,而是本能的生理反應。
所以問題不是出在你看到了什麽上面,而問題是出在你從看到的東西想到了什麽。性幻想本身就是一個非常固執守舊的邏輯規則。而從遊戲角色的絲襪聯想到性,這種「戀物情結」在心理學上被統稱為「Fetish」,絲襪只不過是Fetish里面的一個極小的分支罷了。但大多數的人(或者說是中國人),將Fetish當成是「原罪」,是誘發人們犯罪的根本原因。
這麽多年以來,我們都在致力於鏟除這些「原罪」,遊戲中的絲襪會給人帶來不好的幻想,所以我們砍掉了它!根狀物會讓人聯想到陽具崇拜,我們從今天開始不能對根狀物進行強調!啊這里有個洞,這個洞會讓人聯想到交媾,我們得把這個洞填滿!……這樣的一刀切,我相信你無論是作為一個Gamer還是一個普普通通活著的人,都無時無刻會在經歷的。
說到底,只有心中都是性暗示的人,才會把任何的事情都當作是「原罪」,「看到一個洞就想插」這其實也是「Fetish」里面比較低級的一種,只是這群人不想承認罷了。所以啊,只有比你心更臟的人,才會想到你想到的臟,但是這群人去做「性幻想紅衛兵」也沒錯,因為他們能夠預判到哪些東西會讓你產生性幻想。
不過,這樣的社會氛圍其實和集體免疫差不多,如果大多數的人都是接受「自我閹割」的教育方式,那麽將性幻想作為「原罪」就會越來越誇張,但是解決辦法也很簡單——這群人就是因為太明白性幻想是怎麽回事了,所以他們才能遊刃有余地去阻止別人的性幻想。那只要在集體免疫中加上一些「變異病毒」,刺激到他們頑固不化的性幻想防禦,攻破這群人的防線,那整個社會的氛圍,又回倒向另一邊,開放但是充滿危機。所以如何平衡,才是這件事情最有趣的地方。
不過在中國還有一個更有趣的玩法,因為東亞人的含蓄和對性的不公開,所以文字遊戲便成了最有趣的領域。比如夏目漱石,會將「我愛你」轉化為「今晚月色真美」,來作為含蓄(但其實很露骨)的表白。
「今晚我想和你睡覺」,這他媽是流氓。
「明早我想和你起床」,這他媽就成了徐誌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