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來有一個無聊的計劃,想按照2的次方來命名題目,比如《簡繁之爭》是2的1次方,《六等星》是2的3立方,今天這篇文章就應該是2的4次方。結果《簡繁之爭》被放在002的編號里本身就錯了,002寫的應該是4才對。沒想到從一開始就錯了。就在寫到一半時,我又意識到,2的3次方應該是8啊……算了,就這樣吧。
在上一個500日寫作時,會常常和自己玩一個寫作上的遊戲——製造一場完美犯罪。我想這應該是絕大多數寫作者很樂意去完成的一件事情,區別於本格推理小說作家,完美犯罪對於寫作者來說是一種情緒上的宣泄。在劇情中被殺的人可以是自己、可以是家人、可以是深惡痛絕之人、也可以是摯愛牽絆之人。「殺人」很簡單,難的在於如何將「殺人」變得「完美」,而這種完美對於每一個寫作者來說,會有不同的追求——邏輯上的、手段上的、動機的純粹、因果的巧合、對殺人者的厭惡到同情、對受害人的同情到厭惡、對屍體的藝術化加工、對殺人過程的美學滲透、亦或是對真相揭開之前的愛恨糾葛。
只不過隨著時代的發展,「殺人」越來越難,想要作出「完美犯罪」已幾乎不可能了。此前在《∞》也感慨過,在符合當下社會規則的邏輯下,到底要如何描寫出一場完美的殺人案呢?
在《∞》里嘗試創作過《謀殺》,之後又寫過《非公開夢境》。看上去「完美」邏輯的殺人手法,卻是建立在一個完全不可能存在的社會規則之上。《謀殺》里的受害人是對他人充滿殺意的人,殺意會令掌控死亡規則的死神暫停時空;《非公開夢境》是建立在看上去荒誕的「宗罪死刑製度」之上,「完美」謀殺的方式就是顛覆整個「宗罪死刑製度」。而回到現實層面,創作一部「完美犯罪」的過程中就難免被一個問題困住:要如何躲開密密麻麻的監控攝像頭?
    IHS的報告認為,政府採購佔中國監控設備企業產值的近60%……一份基於政府採購合同的報告顯示,從2004年到2020年,公安機關佔政府系統採購量的65.8%。儘管近年來宏觀經濟增速下降,但十多年來,中國安防企業的產值每年都有兩位數的增長。
    《人工智能爭霸前夜:中國視屏監控行業是如何崛起的》
「那你躲開攝像頭,去建立一個沒有攝像頭的世界,在里面盡情製造完美殺人案好了啊!」
這個問題我也問過我自己,寫作者所追求的那種「完美犯罪」到底是為了什麽?又為什麽一定要執拗於建立在「當下」?
若是換成一個沒有攝像頭、路不拾遺、夜不閉戶的城市,上演一場殺人案容易得多,但是卻少了「不合理的情理之中」——這是我為「完美犯罪」取的一個定義,所謂「不合理的情理之中」就是在看似不可能的情況下,完成所有人都會恍然大悟的事情。一個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城市,上演一場殺人案顯然就很合理,因為每個都平等地暴露在兇案面前。
而最完美的「當下」,應該就是此時此刻的世界:鋪天蓋地的監控設備、事事躬親批判的網絡輿論、公眾人物不允許存在瑕疵、文化自信的義正言辭、法律成為復仇的工具、各個國家都有蒙蔽自己的虛假消息……這些東西每一個單獨拿出來都看似合理,但是放在一起就變成了一個不可理喻的「不合理」怪物,在這樣的社會之下,要「完美」殺一個人,就顯得非常的「不合理」但是又完美的「情理之中」。
他們否認壓迫的存在,但是被壓迫的人成了狂躁的屠夫;他們宣稱所有人都平起平坐,但是社會地位的差別引發了一場連環殺人;他們義憤填膺用輿論製裁了魔鬼,但是在最後一刻魔鬼反轉成了真正的受害者;他們鼓勵用正義去爭取應得的公正,但是卻發現他們自己的既得利益才是被伐討的對象;他們強調弱者就應該受到保護,但是弱者在得到保護後又變成了危及他們利益的強者……
在這樣的社會下,要製造一場「完美犯罪」,更加充滿了哲學的意義。
「好好活著,為什麽要想這些顛反的事情?你是不是心理有病啊!」
是嗎?那我下一個在文字里殺掉的人,就是你這樣「合理」的與世無爭的人。
這個話題本身和莫莫聊過,藝術究竟是源於生活,還是應該引導生活?是因為有了藝術的加工,人們才會在現實去模仿藝術本身?還是因為藝術就是對錯綜復雜的社會冰山一角,作出了(至少不會直接血淋淋地呈現而被文字獄)的再加工?
在這里,得用郭德綱的一句話來回答這樣的質疑:不是因為有了毛片才把人教壞,是因為你本來就是那貨。
今天的題目是《十二宮殺手》,是因為在創作《非公開夢境》的時候,我收集了很多歷史上的經典謀殺案。在尋找每一個案件中的「不合理的情理之中」,後來我找到了一個合適的方法:將這些歷史案件放在當下的社會環境來看,它能否成功?它能否成為更加荒誕的殺人案?或者成為上文提到的那些與世無爭的人恐懼的「黑天鵝」?最終我確定了兩個依舊能在如今這個社會「完美犯罪」的案件。
一個是「黃道十二宮殺手」,另一個是「吉娣·格羅維斯謀殺案」。前者的殺人手法是無差別殺人,同時他有一套屬於的密碼,而這個密碼成了對外挑釁和預告的方式;後者的謀殺案是法律中的一個悖論,旁觀者效應促成的犯罪是不是應該歸咎給旁觀者?
關於「完美犯罪」,這也是我這一個500日寫作里,再一次要和自己玩的一次寫作遊戲。